沈岑遥

向北😎🤞

【苏美】伏尔加河之春

*BG

*历史文盲 不要多计较

*Summary:七十年代初的一次吵架。

 

六十年代末开始的经济危机让美国在来到七十年代后也深感疲倦。危机尚未过去,甚至可以说加剧了,每个月她都会接到纽约市市长的来电,焦急的告诉她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城市正在坠入深渊。但是美国没有办法;她联系过国会数次,和美联储那帮老家伙吵的不可开交,还砸坏了办公室里的一个电话机,但她还是没有办法。几年前登月时的骄傲意气在她身上似乎已不可见了,美国闷不吭声的翻完本月纽约的财政数据,撑着脑袋叹了口气。

她需要发泄。即便是国家意志的具像化,也常常因为具备人类的情感而陷入情绪低谷期,现在的美国就是这样。她不想把这个夜晚也献给无边无际的数字海洋,鉴于她已经一个月没休息过。于是,美国从身侧抽屉柜的最底层拿出镜子和化妆品,随意的涂上口红,抹去黑眼圈,便拎包走出了办公室。知道她这些天有多忙碌的白宫工作人员自然没有拦她,美国就这样和任何一个普通姑娘一样走在夕阳里,坐火车离开让人抑郁的首都,踏着夜色来到灯火通明的纽约。这座城市从外貌上看不出任何变化,仿佛危机离他们很远,哈德逊河如往日一般清澈的流淌。离河不远处,双子塔还在进行最后的修建,但它们的高度已经与四周的楼层平齐,成为了曼哈顿天际线的最后一块拼图。

只是美国现在却没心情欣赏这样的奇迹,她想起这三天里都没人接的电话,觉得情绪更差,恨不得拿枪冲到莫斯科给那家伙几梭子,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也无所谓。而这句话中的“那家伙”,如果此刻有CIA的特工在场,一定会知道自己祖国指的是那位该死的、正在和他们冷战的、他妈的苏联佬——只可惜,他们不在。美国在心底把苏联骂了一千遍,稍微好受一点后径直向一家酒吧走去,没注意身后一家快餐店的店员擦着桌子,从她出现在这条街道上开始便一直注意着她。

酒馆里是热闹的,这不是后来说的什么清吧,所以美国刚走进去就听见了打击乐,鼓点砰砰砰的,终于让她的精神稍微放松了一些。她环顾四周,又花了一些时间和调酒师解释自己已经年满二十一岁,才拿到今晚的第一杯酒。那是一杯伏特加杏仁酸,美国听到第一个单词就来气,但是她又不好对调酒师发火,只好郁闷的狠狠灌了自己一口。柔软的金色长发顺她低头去看玻璃柜里那些酒瓶的动作滑下来,美国把头发夹到耳后,还没看清任何一个牌子,就有人从吧台不远处的舞池里走了出来,拙劣的向她搭讪。但美国没有拆穿他,她打量着面前这位国民,那是一位比她高了半个头的棕发青年,鼻梁上落着几颗雀斑,正有些紧张的对她笑。而她又怎么会拒绝自己年轻的国民呢,美国从善如流的伸出自己的手,便被心花怒放的青年拉进舞池,她还听到了对方朋友起哄的口哨声。

“你们在打赌?“美国问,她的蓝眼睛慢慢弯起来了,“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样?”

那位青年涨红了脸。他慌乱的差点踩错拍子,磕磕绊绊地解释,“我得喝三瓶酒......”

“好吧,可惜你现在不用喝三瓶酒了——留点神。”

美国的语气变得轻快,她躲开青年狼狈的皮鞋,还不忘调笑回去,弄的青年更加不敢说话。一直到他们跳完一曲,美国把对方拉出舞池,重新回到吧台边时,青年才像突然恍然大悟一样,手忙脚乱的给她点了一杯威士忌。

“呃,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美国往威士忌里丢了两块冰。她的压抑心情已经一扫而空,“当然。我的名字是——安格琳娜。”

“我是艾文。”名叫艾文的青年呼了一口气,“安格琳娜......这听起来像个俄国人。”

“如果我是呢?艾文,你会举报我吗?”

艾文屏住了呼吸。面前的金发姑娘在说这话的时候向他凑近,他可以看见她蓝的发亮的眼睛,颀长优美的脖颈和几乎要垂到他胸口的一条项链。那上面挂着一个银色吊坠,艾文眨眨眼睛,努力忽视安格琳娜的脸去看它,旋即骤然发现那吊坠的模样像极了一颗子弹——

——“砰。”

美国恰到好处的模仿了一声枪响,她以手作枪点在艾文的心口,又向上一扬手,“好了,艾文,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等、等等——”

“——尽情去玩吧。这是来自美利坚的祝福。”

一团烟雾飘过,回神的艾文还来不及追上去,方才那位名叫安格琳娜的金发姑娘就这样消影无踪了。他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忽然觉得空荡荡的心口,这才看见威士忌的酒杯下已经压了一张美元,恰好是原本的价格。

美国神清气爽地走在纽约街头。这时候她也不觉得危机已经降临到这座城市了,只觉得自己的国民十分可爱,少许酒精让她浑身都暖洋洋的。今晚就住曼哈顿那套公寓吧,美国做好打算,抬手招了辆车把自己送过去,路上还跟司机一起怒骂了无休无止的工作。

月光静静地照着整座城市,墙上的钟转到十一的位置,刚挂起外套的美国突然听到了书房传来的铃声。最好不是国会那帮老爷,否则她明天就把这群人全部倒吊在自由女神像上——美国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一把抓起电话筒:

“我不在华盛顿带着你和你的预算见鬼去吧!”

她张口便道,但对面的人并没有被她的话气得暴跳如雷。看来不是国会,美国放下心,刚想再说什么,一个几小时前刚被她骂过一千遍的声音就从另一端响起了。

“你喝酒了?”

苏联。美国把目光投向电话边的文件资料,“我为什么要喝酒?”

“克格勃看到你了。”苏联言简意赅,“你在酒吧呆了将近两个小时,要了一杯伏特加杏仁酸——”

“——你让你的特工监视我?!”

莫名的、不知何来的怒火从美国心头骤然升起,她克制不住的拔高声音,“难道我不可以在连续工作后休息一下?我连这点都要被你指责?”

“只是正好——”

“——你跟我讲什么正好!噢,要不是你提醒,我都要忘记现在的国际局势了,看到我这边出现财政赤字你一定很开心吧?开心的三天都不接电话了,你是不是也去了酒吧?不对,你肯定去了,你们这些苏联佬哪个不是酒鬼——”

“——你喝多了,美国。”苏联打断她的话,声音听上去竟然也有一丝疲倦,“既然你还记得现在的国际局势,你就知道我没有去酒馆。”

“你觉得我相信你?在你亲爱的克格勃把我点了什么酒都那么准时的告诉你后?”

美国瞬间呛回去,她握着电话筒,觉得心里有一种刺痛的感觉。一股寒冷的空气包裹了她,美国像是在此刻才清楚地意识到对面是谁。那不是一个俄国版的艾文,她可以随便逗着玩,而是她的对手、她的敌人,与她的利益根本冲突的另一个超级大国,“算了,反正我们平时也会吵起来。我不想和你争论了。”

“.......”苏联同样沉默了。

“你就费尽心思的去折腾你的克格勃吧。”美国说,握紧了电话筒,“随便你,反正我不打算继续了——我要跟你分手,苏维埃。”

长久的沉默。美国等待了一会,正在她怀疑对面是不是被她这句话气晕了的时候,苏联的声音又响起了,安静的像他国境内的伏尔加河。

“好。”

他挂断了电话。美国愣愣地听了几声忙音,随后猛地把号码重播回去,气得手都在颤抖:他就这么回了一个“好”字?他就这么挂了电话?简直不可理喻!她只是想让他认错,哪怕对自己不接电话的行为表示歉意都行,结果他就什么也不表示,非要和她对着干?真的什么都要和她对着干?

无人接听。看来他确实什么都要跟她对着干。

真是太棒了,苏维埃,太棒了。美国摔上电话筒,摔上门,把地板踩得震天响,然后把自己扔到床上,钻进被子里。此刻正是初秋,被窝里还很暖和,但如同刚才一样,美国只觉得周身有一股寒冷的空气,让她忍不住蜷缩起来,环住自己的膝盖。酒精的作用似乎散去了,美国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黑暗,慢慢对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厌倦。她拉高被子,闭上眼睛,终于在时间来到零点时睡着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美国虽然返回了华盛顿,也按时出席了各种会议、签字各种文书,但谁都看出了她的心情并不好。华盛顿特区的气温在这几天里更低了,美国每次下班前都会向自己的电话机瞥一眼,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最后只是走出了白宫。她没有再自讨没趣的打去任何一个电话,可苏联也没有打来,就像他把应了的那句分手当真,从此和她回到完全敌对的关系里。

几天后,美国接到NASA打来的电话,那头的研究人员表示他们打算邀请苏联科学院的研究者们到美国来,共同商讨早就有的太空合作计划。她当然同意了,爽快地表示自己会跟国会沟通,省得他们又半路出幺蛾子,而NASA只需要把阿波罗系列的飞船参数检查清楚就行。于是对面高兴地挂了电话,美国则又开了一下午的会议,顺带拆穿了五角大楼刻意夸大苏联军事力量,以多要下年拨款经费的算盘。接着,她回到办公室,犹豫片刻后终于把电话拨去弗吉尼亚,一边用手指绕着电话线一边有些不耐烦的等待那头的接通。

“下午好,美国小姐(Miss America),请问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

美国把电话线在手指上卷了两圈,“上周有一个克格勃跟着我进了酒馆,你们没有人发现吗?”

“......抱歉,这是我们的失职。我们可以立刻给您再调几个各项成绩表现优异的特工过去,也会让上周负责您人身安全的特工提交相关报告。”

“多谢,但是不必了,我可不想带着一群特工在纽约逛街。”美国的语气温和了下来,“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不要对克格勃掉以轻心,一旦发现可疑情况,务必及时向我汇报。”

“是。”

美国的手指转了转,松开一圈电话线,“还有,你们在莫斯科有什么收获吗?比如苏维埃也去了一趟酒馆,喝得像一滩烂泥?”

“......”

另一端停顿了片刻,美国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随后才是回答,“抱歉,恐怕又要让您失望了。苏联先生一个多星期前才返回莫斯科,先前去最高保密级别的军事基地参与国防项目研发了,回到莫斯科后也只在住所与克里姆林宫之间往返。”

“......没有别的?”

“如果您是指他与自己同一居民楼的国民聊天?”

美国停止了绕电话线的动作。

“您还在听吗?”

“在。”美国说,“没有其他事了,你们继续盯着他。”

“是。”

她挂断了电话。办公室里的空气沉的几乎要让人窒息,美国慢慢坐回椅子上,盯着桌面上摆放的国旗摆件出神。CIA的汇报可以说毫不意外,即便现在并非冷战的高峰期,但铁幕另一边依旧如往常一样进行着各种技术研发与间谍监视,苏联本人也依旧同自己的人民交好。这是他们的责任,美国清楚的知道,但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苏联没有被任何事情影响——没有被他们个人意义上的争吵影响——只有她一个人会期待电话响起。

有点好笑,美国想,好像最初也是她主动的。在德黑兰开会时,她半夜从三楼晃到二楼,打算从窗口闯进苏联下榻的房间,把对方吓一跳。但她失败了,苏联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会来,正坐在窗前的书桌上看照片,昏暗的灯光照的那张骨相锋利的脸柔和了下来。美国趴在窗口看了他许久,最后被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点才回旅馆的英国注意到,戴着眼镜的男人抬起头看她,冷冷的笑了一声。

“看来你很擅长演朱丽叶,美国。”

英国这么说。美国当下就知道这老东西是在拿莎士比亚的经典戏剧挖苦她,立刻火冒三丈,刚要从二楼跳下去同英国理论,身前的窗户就打开了。她扭回头,还来不及说什么,苏联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让她只好跟着翻过窗沿,落在对方的房间内。他走了,又在窗边看了一会的苏联关上窗,拉紧窗帘,终于没什么表情的转身看向她,问她来做什么。而她呢,沉浸在回忆里的美国慢慢握紧钢笔,她发现自己竟然记得那么清楚,她是这样笑着回答苏联的:

“我不能来找你?”

随后发生的一切顺理成章。美国不愿再回忆,她放下手里的钢笔,望向紧闭的窗外。秋日的天空没什么云彩,显得比夏季时更高、更遥远,就像她似乎从未弄明白过苏联的心。他是一个谜套着另一个谜,美国注视着悬在地平线之上的夕阳,那团火红宛如一面沾了鲜血的军旗猎猎飘拂。

 

月光如水般淌进莫斯科这座古老的城市;街道、楼房披上一层银霜,它们与深蓝色的风交相轰鸣着,秋季便在这样的声音中流向远方。十月的莫斯科已经入冬,伏尔加河的支流从城中蜿蜒而过,河水越发清澈、透明。

将近零点,苏联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楼道里很安静,他放轻了脚步,回到家中后也没有拖延,而是很快的摘下帽子、脱下大衣,然后走进书房。暖气将屋内打的很热,让苏联在处理完公文后渐渐出神,想起一个多星期前美国那通电话。她听上去非常生气,估计并不好受,但在这头握着电话筒的他却很平静:他早知道事情会在某天发展成这样。

他们这些国家具像化与国家拟生命体不同,既然具备人类的情感,便意味着他们会为一只猫在寒冷的冬天冻死而伤心,为敌国的侵略而愤怒,为国民幸福的笑容而高兴。但他们又与普通人不同,普通人可以在四十岁开始自己的人生,在四十岁遇见自己姗姗来迟的爱情,他们却不可以——准确的说,不应该。爱情对他们来说是一支把两人同时贯穿的长矛,必定给双方带来持续的痛苦、持续的抉择,直到他们流干血液,不甘的睁着眼睛死去。这无疑是一场战争,尤其当那个人同时也是你的敌人时,你将为粉碎她的手段、策反她的间谍而枕戈待旦,辗转反侧,热血沸腾——你将与她争斗得精疲力竭,却爱她愈加刻骨铭心。这便是爱情这支可怕的、残酷无情的长矛,而苏联早就让它穿透了自己。他依然记得十分清楚;美国并不知道官方的建交流程开始前,他就在纽约街头见过她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半个小时后自己会在会议室的另一端再见到对方,只是打着伞在她身侧走过,听到一个女音正在咕哝面前一家快餐店的店名。旋即苏联便走远了,那天的纽约下着大雨,银色的雨水如浪花拍打他的鞋尖。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德黑兰时把美国拉进窗户——苏联合上文件,倘若这时候有人站在他面前,便会发现他的目光虽然在走神,但从未露出一点恍惚的神情。先前他与同楼的索科洛夫斯卡娅夫人交谈时,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本就岌岌可危的一段关系是否值得延续,而这位年轻妇人只是笑着,因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说出最真诚的话:

“亲爱的瓦森卡,您不用犹豫担心;若是您的姑娘真的爱您,她就不会离去。她指定在等您做些什么,好找一个原谅您的理由呢!”

如果他们是普通人,那么索科洛斯卡娅夫人说的没错。苏联起身熄灭书房的灯,脑海中却继续回忆起德黑兰的那个夜晚,被他拉进来的美国也只是对着他笑,反问着我不能来找你,一双蓝眼睛在稍显昏暗的灯光里亮的发烫。

“战争还没结束,你真是胡来。”当时的苏联这么接过美国的话,拉她走向真正的房间门口,“快回去。”

“不要。”

美国仿佛在耍赖。她相当无理的顺势抱住他的手臂,还在嘟囔先前挖苦她的英国,说这个老东西是不是一只炸药桶,哪怕看到蚂蚁在地上爬他都要上去甩几句冷话。而苏联只觉得她话多的像一只金色小鸟,他的脚步在距离门口几英尺的地方挺住,回身重新看向了美国。

他先注视着美国随意盘了一圈的长发,随后目光下移,停在她还在上下开合、不停咕哝的嘴唇上,“安静,美国。我再问你一次,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本来打算把你吓一跳。”美国撇开目光,“怎么,那么不欢迎我过来?”

苏联没接话。他继续等待着,像是在克制自己,或是准备迎接什么。而没过十秒美国就受不了这种安静了,她哼了一声,重新把目光转回来,不太情愿地松开他的手臂,“我还以为你会想见到我。”

我是想见到你,苏联在心里说。随后他点点头,伸手捧住美国的双颊,闭起眼睛亲了上去。他能感觉到美国在一瞬间的僵硬,像是一种毫无防备的无措,但她很快放松下来,张开双臂环住了他的肩膀。于是,长矛在这一瞬间穿透了他们——这份重量所带来的战争开始了。

苏联停下了回忆。他在走出书房时犹豫了片刻,似乎是想要折回去拿起电话筒,但最终他还是走远了。漫长的冬天开始,几个星期后,当苏联同领导人一起坐着火车,从首都去往莫斯科州的另一座城市时,他忽然觉得窗外那些田野上的积雪深极了:那寂静的、虚无的白色,已经快达十二米。

冬天是这片土地上历来的战争,早在将近一千年前,苏联过去的过去,他还没有自我意识的时候,生活在基辅罗斯的人们便开始和冬天作战了。广阔的东欧平原没有足以抵挡寒风的任何屏障,只有第聂伯河永远陪伴着他们,让他们捧起清澈的河水耕种劳作,渐渐开始幻想遥远的海洋,以及温暖宜人的气候。阳光、春日,这是两个多么梦幻的词语,古罗斯的士兵们为了追寻它们拿起剑,迈过南部柔软平整的草原,跨过棕绿交错的森林与沼泽,而这场追寻至今都没有终止。当工业时代伴随着火车的鸣笛声降临,昔日的莫斯科公国成长为这世界上唯二的超级大国时,苏联也没有摆脱那无休无止的与冬天的战争。他亲自选定的国花是向日葵,一种金灿灿的、蓬勃的、向着阳光的花朵,它和自己的原产地北美一样暖和,也和美国本人一样明媚。

四个月后,一通电话打进苏联的办公室,告诉他美国方面会在下个星期二派来代表团,准备与他们商讨签订科技协议。这个流程在预料之中,邀请他出席也不算出乎意料,只是苏联还是在挂断电话前问了一句,那位美国的具像化是否会一同来到莫斯科。我们认为她会,对面回答,既然我们邀请了您,那头也会作出相应的准备。苏联表示知悉,接着他放下电话,想起他和美国最后一次对话时的争吵,那种僵硬的气氛终于要跨过电话线,来到他面前——缓和期已经过去,战争再一次开始了。

“噢,瓦森卡,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这天傍晚,苏联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索科洛夫斯卡娅夫人。她正领着自己的女儿在居民楼前溜达,身后的一楼住户打开了窗户,在热腾腾的洋葱与番茄味里招呼她的女儿——可爱的小伊莲娜——去拿一罐酸黄瓜。小伊莲娜在学校里已经是一名少先队员了,索科洛夫斯卡娅夫人带着笑容看她跑近那扇窗户,又看见自己的好邻居“瓦森卡”正下班回来,连忙有些关切的把他拦住。

“多谢您的关心。”苏联温和地说,“我没有事,只是今天中午外出时忘了围巾。”

“那该有多么冷呀,现在连莫斯科河都还没解冻。”

“下次不该这么大意——”

“——啊,瓦森卡先生,好久不见!”小伊莲娜的声音忽然插进来,她把那罐酸黄瓜递给自己的母亲,蓝眼睛兴高采烈地看着他,“多谢您在上次休息的时候看了我的数学作业,我才没有被老师批评。”

苏联慢慢露出一个微笑。

“不用谢,伊莲娜小姐。我不过是做了一次并非不可或缺的检查,是你自己取得了进步。”

“嗯!我想今年暑假我可以参加优秀生的夏令营了!”

小伊莲娜高兴地说,她先蹦跳着跑上楼去了。苏联望了那洒满夕阳的楼道口一会,又和一楼的住户打了个招呼,接着同还没有离开的索科洛夫斯卡娅夫人再次开口。

“如果您还记着许久前我说的话,那么安格琳娜要来莫斯科了。”

索科洛斯卡娅夫人很快反应过来,“是您说的......她真是一个好姑娘。”

苏联这次没接话。他向索科洛斯卡娅夫人笑一笑,便与她分别,迈步走上了楼梯。

下个星期二很快到来。莫斯科依旧下着雪,来自华盛顿的专机在结了冰的机场上滑行了好一段才慢慢停下,发动机喷出的热气让周遭的雪融化成水。他们将会在多个领域讨论科技协议,比如环境保护、医疗和公共卫生、科学技术等等,所以这些美国官员会在莫斯科停留将近半个月。而当舷梯放下,机舱门打开时,所有人都看见第一个走出飞机的是一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姑娘,她戴着一顶相当苏维埃的帽子,脚上则穿了一双毛茸茸的鹿皮靴,看上去已经习惯这里的寒风。她盘起了金色长发,虽然还是被风吹下了几缕,但这并不影响她走上前,对等待自己的苏联官员与暗中警惕的克格勃们露出笑容,蓝眼睛也弯了起来。

“下午好,各位。这次换了新面孔啊,还要让我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她像是遗憾般地叹了口气,接着伸出手,“我是美国,很高兴见到你们。”

苏联瞬间收到了官员们悄悄的目光示意。于是他向美国走去,注意到她的目光闪了闪。

“下午好,美国。欢迎来到莫斯科。”

他握住美国的手,对方下意识抓紧了,又在下一秒僵住,然后若无其事的放松下来。她的指腹有熟悉的枪茧,苏联险些习惯性的去握那几根手指,但不过片刻又放开了手。好在其他人都没有察觉这短短几秒内发生的事,握手的外交礼节结束后,美国便先一步移开目光,望向那些不熟悉的官员:

“好了,再不走我可要被冻死了。我们找个温暖的地方再谈吧。”

他们离开了机场,随后有专门的外交人员带来自美国的、是客也是敌的官员们去往早就备好的酒店。会议会在两个小时后开始,当苏联正在抖大衣上的雪时,一名克格勃特工走了进来,尽职尽责的汇报起在刚刚短暂的碰面中发现的信息。按照惯例,美国人一定带了窃听器,但他们怀疑这次的窃听器采用了新技术,他们暂时没有检查出可疑的地方;飞机已经停入机库,他们正在对整个机舱进行以打扫清理为名的全面排查,机翼上冻结的冰层已经消去......最后,克格勃说到这里时稍微顿了顿,听上去像是从牙缝里勉强挤出几个单词:最后,苏联先生,我们这次给美国小姐准备的房间是302室。

好,苏联并没有把他们的争吵告诉克格勃,只是平静地回答,表示自己已经知悉。然后他便按正常的流程换了身衣服,一般他们都更愿意请他穿军礼服出席,他也十分同意。与很多呆在统战部的国家不同,苏联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去往前线,经历过莫斯科战役与勒热夫-瑟乔夫卡战役,在斯大林格勒附近燃起战火时才返回决策部门。国土所受到的伤害会一分不差的反应在他身上,斯大林格勒激战的那几个月里,苏联虽然不在高加索,但他品尝了和士兵们一样的痛苦,甚至必须依靠药物才能暂时缓解疼痛,睡上几个小时。那时候他抽烟抽得十分频繁,苏联记得在莫斯科郊外的战壕里见到按理来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美国时,他就在嚼一根烟。Everything and anything,这是当时美国在支援方面许下的承诺,如今时过境迁,苏联把军帽摆正时只觉得这句话是沙漠中的一座蜃楼。

这样的爱是一场战争。苏联又一次在心里说,他推开门,觉得自己的胸口依旧疼痛着。长矛贯穿的伤口仍然在流血,仿佛谁先投降,谁就会遭受上帝或是天使的愤怒。

 

这一日的会议进行得十分顺利;往常总会互相争论几句的苏联与美国今日一反常态的安静,只是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商讨各种协议条文,让监视的克格勃与中情局都有些讶异。不过这对同自己国家一样冤家的老对手恐怕也只能在各自祖国的恋爱问题上达成一致了,他们常常不得不臭着脸去消窃听器里的录音片段,或是给某个倒霉的房间善后。如果在其他国家,比如英国,他们还要想办法瞒过MI6的眼睛——毕竟苏联同美国的个人关系除了双方情报人员与国家高层外,不应该有第三个机构知道,否则克格勃和中情局都会给那人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所以出现今天的这种情况是相对古怪的,但只要会议在正常推进,他们谁也不好出声。进入七十年代后,冷战双方的关系缓和了些许,没有哪个特工会傻到在这时候撞枪口。

美国正在偷偷打量苏联。先前在机场时,她就感觉到了苏联习惯性的动作,尽管那张该死的、列巴面包似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美国还是从这个下意识的反应中察觉出了什么。虽然她还在生气,但这不妨碍她在同时有些想念这家伙的声音——他们已经四个多月没联系过了。从国会那头得知自己也需要出席此次在莫斯科的会议时,美国先是骂了一句,随后又隐隐期待起来(她绝不承认),她知道苏联会在这类外交会面时换一身军服。老实说,苏联的骨相虽然锋利,但眼睛却长的十分漂亮,导致他在大部分时候都像一名忧郁的作家。不过美国能注意到更多的细节:苏联的脊背永远是挺直的,而在他走路时,手臂的摆动刚好会让手指准确的擦过裤缝。再加上均匀扎实的每次落脚,这完全是典型的军人特征,美国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了——

——虽然苏联这会儿似乎也发现了她的眼神。美国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忍不住无声咕哝,默默说真是搞不懂苏联佬,一边表现的毫无情意,一边还要在翻文件的时候对着干似的看回来。尽管他们本来就对着干——想到这点美国就觉得自己的怒气又升了起来,她坐直身体,心无旁骛的开完这场漫长的会议,然后在散会时重新捡起那些怒气。这时候窗外已经黑了,美国能听到风雪的声音,像是这座城市从内腔中发出的,震的窗户玻璃也在作响。苏联方面安排了晚餐,但完成了今日公事的美国已经把饭菜的味道抛到九霄云外了,她忙着盯坐在自己对面的苏联,就和建交那会儿一样,终于发现他一刀下去没切到菜,而是落在了空荡荡的盘子上。看来他不是真的无动于衷,美国找回了不少底气,她重新变得自信、自我,仿佛能对着暴风雪再摔一百个苏联的电话。

她今晚会来,切歪一刀的苏联不动声色的继续下第二刀,心里则有了一种强烈的直觉。他没有在晚餐时报复性的看回来,只是礼节周到地完成这一天最后的交涉,随后和很多个平凡的星期二一样回到家中,继续处理本周还未完成的事务。外面的雪更大了,无数白色精灵在空中完成它们的舞步,随后静悄悄的落在大地上死去,残骸在白日还没有化尽的雪堆上又积起厚厚一层。苏联在电话铃声响起的同时听到楼下传来刹车声——他认为美国一定不知道雪夜的任何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而他只好一面接克格勃的电话,一面将窗帘拉开一线,注意楼下的动静。他的特工显然十分具有敬业精神,哪怕现在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几十度,但他们还是跟上了美国的行踪,抢在她爬楼梯时向自己汇报。美国只是回房间换了一身打扮,借了一辆车就往您这边来了,克格勃说,苏联则回答他们不必在这里守夜,他会把美国送回去,早些休息吧。

门在他放下电话时被敲响。美国已经注意了声音,防止影响这栋楼里的其他人,但她还是像索命那样接连不断的敲着,心想如果苏联不开门,她就赖在这儿,明天对他的邻居宣扬这屋内住了一个怎样冷心冷情的男人。只不过,她的这个念头还没有得到完善,门就打开了——

——“这里的暖气真暖和。”

美国刷一下跳进去,然后探出脑袋,往楼道里看了看,确保没人后才关上门。她迅速解开厚重的外套,摘下帽子与围巾放在门口,“一想到我还要在这种气温里度过两星期,我就想念我的加州了。”

“没有人会阻拦你在外交流程走完后提前离开。”苏联平静的建议,“对我的帽子好一些。”

他指的是美国刚刚扔上架子的那顶毛茸茸的鹿皮绒帽,在机场时她就戴着它。美国闻言则抱起手臂,她端详了苏联一会,收起了方才的笑容。

“你最近没接我的电话,苏维埃。”她硬邦邦地说。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美国立刻被气笑了,“你真把我那句话信了?你在其他地方怎么不那么听我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苏联在她面前放下一杯水,“我已经同意了你的分手,按理来说,今晚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美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拿起那杯水泼他脸上。她深呼吸了几次,勉强克制自己的这种冲动,以免导致什么麻烦的外交事故,“我们那时候在吵架。难道你觉得我能在那种氛围里说出什么好话,比如夸一夸你的工业水平又进步了?”

苏联交叠十指,抵在下巴上。这个姿势让他能更好的注视美国,她似乎真的气的连金色的头发丝都在抖动,蓝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估计正在心里盘算把那杯水泼他脸上会不会引发外交事故。真是十分幼稚的姑娘,像明亮的太阳忘记了在傍晚时分落下,让准备迎接黑夜的人们猝不及防。

“我没有指望你会说什么好话,毕竟我也没有像你的好莱坞电影所拍的那样道歉。”

美国一把抄起水杯,她的手指在颤抖,“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苏联说,他的神情中闪过一瞬几乎无法被觉察的痛苦,“亲爱的,我永远不可能做到你希望我做的事情,像你梦里的男主角一样向你说对不起,顺带哄哄你,轻而易举的让你回心转意。我唯一会做的事便是拔出你埋在各处政府机构里的钉子,掰断你对工业与科技制造的信心,讽刺你所谓的自由制度中天然的缺陷与弊端。我过去就这么做了,现在依然在这么做,将来也不会停止。”

“......”

美国沉默了片刻。某个瞬间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这杯子会直接被自己的手劲捏碎,但最后她只是把杯子放回了桌面上。寒风在窗外呼啸着,美国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一种脱离了当下环境的冷静。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紧接着站起身,笔直的走向那双正在望着自己的红眼睛:那是鲜花的红色,好像也是鲜血的红色。她似乎真的不了解面前这个男人了,他明明有着这世界上最忧郁、同时最充满力量的文字,也有着这世界上最残酷无情的手段——美国见过苏联用枪托一击砸穿敌人后脑勺的模样,也在她的情报中听过对方浑身沾了烈火,却拖着一把枪从废墟中走出的故事。可是这片土地是如此难懂,苏联本人更是,不论是近似斗争的爱意,还是长年累月、经久不息的杀意,都无法撼动他的心分毫。

“听好了,苏维埃。”

美国说着,她伸腿直接跨坐到对方身上,低头死死盯着那双在她无数个噩梦与美梦中出现的眼睛,“你的话我回敬给你,我也永远不可能做到你对我的期望。我注定会让你带着你那他妈的主义从地球上滚蛋,不论是这该死的气候还是这该死的脾气,都给我去见上帝。但是——”

“——但是。”她又说了一遍,依然紧紧望着苏联的眼睛,“只有你会让我感到完全的斗志昂扬。这个世界早已不属于英国那样的老东西,它现在属于我们,未来属于我。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们曾经一起撕碎过纳粹,一起把英国与法国踹下大国的位置,然后在军事、在天空、在各个领域不计一切代价的对抗,甚至差点把所有的一切都毁灭了。你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每次我想起这些,我就意识到我还有很多事要去做,我还可以发明出更高超的技术,直到超越你、碾压你,让你不得不承认我才是唯一的超级大国——苏维埃,你让我感到可能,感到生命。”

美国的手指握紧了。她没给苏联开口的机会,声音也越发大声,“而你现在告诉我,你要放下这些吗?我是你斗争的一部分。你以为丢掉了我,你就会获得幸福吗?绝不!你只会感到某种缺失的空洞与虚无,你只能在官方场合与我客套的交流,你再也没法像这次一样同我吵架,批判我,打击我,期待我拿出让你也斗志昂扬的反击。承认吧,或者我给你十秒承认:你永远没法全身心的恨我!”

长久的沉默。苏联没有推开对方,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好像都隐没了,他只能看到面前的美国,一团火焰在她的蓝眼睛里跳动——多么火热如金的温度!仿佛全城都已明净,战争不再延续。可战争怎会不延续?那长矛制造的伤口还在持续疼痛,血不断流出来,让他的呼吸加快、心脏不断搏动,全身的力气涌回大脑,想起一段又一段记忆。仿佛第一次撕裂了天空的曼哈顿计划、飘扬在柏林国会大厦上空的红旗、封锁的加勒比海、满载核鱼雷的潜艇与携带核弹的战机……他怎能否认美国的这段话?他怎能不承认——他们都是疯子!每一个都不愿意做奴隶,每一个都想当暴君*!

“我要开始计数了。”美国这时候说,她喉咙滚烫,对自己能说出这么一段话感到迟来的震惊,“十、九、八——”

他选择在这段情感里投降。他不会惧怕上天的愤怒。

“——七、六——”

她是他生命沙漠中的一座蜃楼,但却是永不消失的存在*。

“——五——”

没有爱的灵魂会像缺水一样干枯。

“——四。三......”

美国的声音放缓了,她睁大了眼睛,真正有些惊慌起来。实际上她完全没有绝对的把握,她——

——一种充满痛苦与坚决的情绪终于在苏联的面容上显现。他伸出手,按下美国的后脑勺,与她交换了一个漫长的吻。

 

两星期的会谈很快结束了。最后一日的下午,所有工作都已经结束,官员们便各自散去,准备明日踏上返程。这时候已经将近四月,美国收拾东西的时候瞥了眼苏联放在书桌上的日历,不由开始想象自己的加州此刻会是怎样一副光景。莫斯科的雪正在融化,瓦蓝的天空从河面下一块块升起,或许过不了多久苹果花便会盛开。而至多四年,美国想起NASA同她的那通电话,至多四年她就会同苏联在太空探索方面进行人类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国际载人航天合作。双方的专家已经在准备对接,美国正盘算着到时候要不要带那些苏联人去自己的迪士尼逛一圈,就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会是谁?苏联还没有回来,这让美国稍微犹豫了一会,但最后她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

“你好——”

美国的话在看清敲门的是一名小姑娘时停住,旋即她蹲下身,换了俄语,“你好,这位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妈妈让我来把这个给瓦森卡先生。”敲门的正是伊莲娜,她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小姐,“你好,我是伊莲娜·索科洛夫斯卡娅。瓦森卡先生现在不在吗?”

“他很快会回来。谢谢你,伊莲娜,还有你的妈妈。”

美国温和地说。她接过那罐月桂叶,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伊莲娜便像是忽然把什么都明白了,飞快道,“我知道您了。您是瓦森卡先生说的安格琳娜小姐。”

苏联佬!美国立刻在心里骂了对方一句,然后她又和伊莲娜讲了几句,重新关上门。他到底会不会讲话,美国把那罐月桂叶放好时想,也不怕伊莲娜和那位索科洛夫斯卡娅夫人在未来某天知道他不是什么瓦森卡。但她的嘴角却上扬了(她依然绝不承认)。可以说,一直到把东西都塞进行李箱,又在十分钟后听见开门声时,美国都保持着这样一种好心情。

苏联抱着一些并没有那么机密的资料走进。他还没说话,美国便抢先说了很多,比如她收拾行李时觉得尘土飞扬,所以把窗打开了;比如刚刚你的邻居伊莲娜来送她母亲采的月桂叶,你怎么把安格琳娜这个名字告诉了她们;比如她返回华盛顿后要接她的电话,再无人接听她就真的要制造外交事故了……听得他又觉得美国吵闹。于是苏联放下那些资料,正打算说什么反击,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就从打开的窗户里溜了进来,呼啦一下把那些纸张吹了满天。

“上帝(God)!”,美国立刻发出一声惊呼,“我是绝对不会帮你这家伙收拾的!”

“本来也没有这样的打算,毕竟你连自己乱丢的衣服都不会收拾。”

苏联明显意有所指。美国恼羞成怒,伸手从地上捡了几张纸就往对方脸上扔,也不管轻飘飘的纸张根本碰不到面颊。而苏联没有幼稚的回击过去,他弯腰开始收拾飞了一地的资料,美国则在旁边站了一会,最后她还是一边说他麻烦、他的气候也麻烦,一边跟着捡起纸。

风从屋内吹了出去。它卷过居民楼前的道路,又轻轻滑过一排路灯,钻进金色的黄昏:这个冬天的战争已经结束,俄国人所盼望的春天要来了。尽管战争会在下一个冬天延续,但是在这珍贵的春日里所积攒的欢欣和小小烦忧,足以让他们作出这样的回应:快给我一场暴风雪,和那漫长的冬的黑夜。

而这一天,一九七二年平凡的某日,也在美国欢快又带着些许不舍的心情中结束了。其他我们或许不知,但金发姑娘总算在这趟莫斯科之行中明白了最重要的一点:撬开一个俄国人的心是困难的。可撬开了后,他们就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苏联也不例外。

 

 

 

——END——

 

*出自俄国诗歌《爱—敌对》

*出自俄国歌曲《Сдавайся》

*结尾部分情节与文章题目化用苏联电影《滨河街之春》片段与影片名

 

又及:历史上确实去了迪士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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